■剧名:《女仆》■编剧:让·日奈 ■出品:Dionysus戏剧工作室 ■演出时间: 2007年7月 ■导演:徐昂 ■演员: 徐昂、雷佳 ■读家:兴安 ■推荐指数★★★★☆☆ ■一句话点评:幻想在某些人眼里是动力,而在另一些人眼里只能是自毁。
让·日奈(Jean Genet),法国人,生于一九○五年。他是个弃儿,自幼四处流浪,靠行窃和充当男妓为生。多次入狱,在牢里度过了前半生并开始写作,后来被萨特等法国文化界人士联合签名将其保释出狱。他的主要剧作是《高度监视》《女仆》《黑人》《阳台》《屏风》。他的小说《玫瑰奇迹》《鲜花圣母》《小偷的日记》在我国已经翻译出版。
日奈与尤奈斯库一样属于荒诞派戏剧家。尤奈斯库在中国更有名,他的《秃头歌女》《椅子》和《犀牛》都在国内上演过,并引发过争议或追捧。荒诞派戏剧的特点是对莎士比亚、布莱西特以来的西方传统戏剧的反动,认为他们的戏剧与人生脱节,虚饰生活和丑恶。日奈更是认为,人在现实中远不如在表象中来得真实,因此他戏中的人物既是真实的又是幻象的,对话也常常是言不由衷而又直指人性最脆弱的底处。在他看来,人世间的一切皆为幻想与噩梦,人的言行皆是谎言和骗局,我们的一切行为不过是被行为本身折磨直至毁灭。
《女仆》(The Maids)是日奈最有名的话剧之一,曾在大学生中被多次演绎。这次的演出是由据说是北京人艺最年轻的导演徐昂自导自演的。剧中只有两个人物,一个是索朗日(徐昂扮),一个克莱尔(雷佳扮)。两个男人分别反串两个女仆的角色,难度是够大的。好在徐昂比较瘦弱,动作颇像一个干瘦而又有心计的中年妇人,而雷佳微胖,绝对一个丰满、庸俗又爱虚荣的下人。布景很简单,白色的大床,白色的沙发,还有两扇白色的门。道具是两只红手套、一双红色的女靴,还有一把红羽毛的扇子。两个穿着黑色裙子的男人,完全用自己的肢体语言和夸张的表情,通过喋喋不休的对话和超越身份的奇想,编织并且毁掉着自己的生活。
戏是由两个女仆的不安分引发的,她们趁主人不在家,玩起了扮演主仆的游戏。她们嫉妒女主人的美貌、富有和高雅,同时对自身的卑微和丑陋感觉不平。她们匿名告发男主人是盗窃犯,将其投入监狱,并在给太太的椴花茶中下了毒药。总之,她们想颠覆主人,由此改变自身的地位和身份,改变自己的命运和归宿。幻想和欲望就这样一步步将她们贴近想象中的现实的同时也靠近着真实的罪恶,将她们引诱入了不归路。不知道是谁说的了:幻想在某些人眼里是动力,而在另一些人眼里只能是自毁。而欲望只是阶段性的所要,就像一个欲望的链条,我们只能看到离我们最近的那个欲望,下一个欲望却潜伏在另一个欲望的背后,一个欲望接着一个欲望在显露和兑现的时候,链条的最终端必将是欲望的毁灭——心灵的死亡。两个女仆本来可以生活的安稳,虽然命不该如此,但现实就是现实。她们完全可以有她们自己的幸福,可是她们不甘心,她们有幻想和欲望,并且这种幻想和欲望完全超越了她们的实际和命数。当幻想与现实的界限模糊的时候,当欲望膨胀到极限的时候,置身其中的人便不可逆性地崩溃了。这时候,人其实已经不是自己了,而是幻想的对应物,一个欲望的载体,一个忘掉自我的疯子。世界上的悲剧或许都是这样产生的,虽然这个悲剧有黑色喜剧的成分。——这也是一个命数,有的人命该就要疯,有的人天生是荡妇,有的人自以为得到真爱却最后剩下一场空梦。
该剧的一个特色是剧中套剧,假戏真做,悲喜剧因素共存。两个自称是好友的男人,在排练一个叫《女仆》的话剧,虽然彼此不乏抱怨,但是入戏还是相当投入。两个仆人共同嫉恨着女主人,而互相也暗自较着劲。索朗日由希望女主人死,发展到逼死女主人的替代者克莱尔,而戏的结尾死去的竟是她们的扮演者——一个现实中无辜的男演员。幻象与真实、艺术与超现实、喜剧与悲剧,在剧中是交织变异的,在混淆或扰乱两者分界的同时,作者对人与世界的态度也就昭然若揭。正如尤奈斯库所说:“我们每个人一定在偶然之间感到世界的实体有如梦境,感到墙壁不再坚不可透,感到我们似乎能够透过每一件东西看到一片纯粹由光和色构成的无垠宇宙,此时此刻,生活的全部,世界的全部历史都变的毫无价值,毫无意义,而且变得不可能存在了。”无论是在戏剧中,还是在现实里,一切人类的行为都表明荒谬,一切历史都表明绝对的无用,一切现实和一切语言都似乎失去彼此之间的联系。这就是荒诞派戏剧的精髓。
(此文已发《北京青年报》2007年8月3日)
女版《女仆》话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