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连着把 "章鱼噼的原罪" 看完了, 于是想在了解他人的解读之前, 仅根据个人的经历和直觉, 谈谈我从中看到了什么.
我的目的并不是把这六集的故事串出一个清晰合理的时间线路, 而是主要关注其中不同情绪流动和人物性格的象征意义. 因此我接下来的解读有些时候是破碎的, 或者说, 我接受将这个故事解读出更多情绪的部分, 而非完整的故事性.
我个人很难在记忆里把人名和人物对上, 所以为了方便同样困难的读者, 在这里附上提示:
- 章鱼噼 --- 🐙
- 查比 --- 🐶
- 久世 静香 --- 黑发女主
- 云母坂 真理奈 --- 黄发女孩
- 东 直树 --- 眼镜男孩
天真
章鱼噼在前两集似乎不是一个讨喜的角色. 为什么呢. 浅显的说, 原因大概可以被概括为 "天真".
观众会感到气愤, 章鱼噼不愧是外星球来的, 听不懂人类之间阴阳怪气.
"为什么真理奈会这样对静香呢?" "是因为有什么矛盾吗, 讲出来解决就好了!"
如果让我解读为什么要让章鱼噼这么 "蠢". 那是因为: 在前两集中, 完全可以把章鱼噼看做静香遭到欺凌时, 心智中产生的自我保护状态.
因为她从常规的, 和气的生活中, 突然遭遇了这种恶意的介入: 我被嘲讽了, 我被人针对了吗? 不对吧, 为什么是我呢? 一开始不能够直接接受这种事实. 下意识的, 人需要给这种创伤一个解释 --- 应该不是吧, 既然不是, 那就说明是我想错了.
我之前可是一直在过着一种平静的生活啊. 人们的脸上都是笑意, 有什么问题会和我说. 问题最后都能被解决. 为什么我不能回到原来的那种安全的世界呢? 所以, 一定是因为:
只是在和我开玩笑而已.
或者, 是我之前做错了什么? 那可以告诉我吗? 我们可以一起解决吗?
也许下一秒钟, 拍一下手掌, "对不起, 刚刚吓到你了", 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对不对!
"章鱼噼" 一开始会如此善意地解读遭受的恶意, 被扇的巴掌.
照相机 这个道具的解读也是同样的道理. 因为她在面对创伤时, 首先会以为是自己的原因. 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我做的不好? 是不是因为我说了那句话, 或者是没有说那句话? 如果倒回去, 改写这个片段, 我就能切换轨道, 继续那件事发生之前的那种样子的, 安全的生活吗?
所以章鱼噼不断的切换回过去, 想找到不被真理奈找茬的, 查比不会被带走的那种方法.
这一切都可以被概括为人遭遇恶意的第一个阶段. 仍然将恶意的源头当做常规的部分, 以为其仍然是可以按照规则进行沟通的.
某种程度上说, 把这个阶段看做 "天真" 也是一种后见之明. 并非所有的事情都在一开始就能明确显露出端倪.
常说天时地利人和. 随着文明的进步, 越来越难以见到饥荒, 天灾有了更多抵抗和补救的方法, 越来越多的疾病能够被治愈; 而人的问题并不会那么简单被发现和解决.
妈妈
从真理奈被敲死之后故事算是开始超展开了, 有了章鱼噼回想起来的, 犯下"原罪"之前的另一条时间线.
但无论是哪条时间线, 主人公们都有着相当糟糕的父母. 用愧疚捆绑住真理奈的妈妈. 从来不会赞扬直树的妈妈. 没有勇气面对静香的爸爸.
妈妈用酒瓶扎向真理奈. 最后她死了. 看到这里, 我似乎脑袋里突然响起这么一句话:
你学会了.
于是在第二条时间线里, 真理奈从她的妈妈那里学会了向别人发泄怨气.
然后章鱼噼学会了抄起照相机砸向真理奈.
在真理奈死后, 静香学会了抄起石头砸向章鱼噼, 学会了引诱直树帮她顶包.
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点, 很容易被误解为作者为施暴者开脱. 也即所谓的 "不要跟我说施暴者有他们的苦衷". 但是与其纠结已发生的, 那些有 "苦衷" 的施暴者, 更加严肃的问题是: 受害者也会学会他人对待自己的方式. 但是在这一切发生之前, 应该做些什么?
你现在从刀子下救下的人, 将来会用刀子指向别人吗? 如果会, 该如何努力脱离那样一种剧情走向呢?
谁会来
最后一点是关于情节如何推动的, 也是剧情里最接近于机械降神的两个桥段: 一直在直树母亲口中的那个散漫的天才哥哥, 终于从直树的心理阴影中现出真身, 拯救了直树. 章鱼噼牺牲自己的存在, 将两个孩子心意打通.
但是你我的生活呢? 如果那个浑身散发着光芒, 看起来字典里没有绝望二字的哥哥从来不曾存在过, 怎么获救呢? 如果现实世界中并没有凭空把两个人脑控的超自然力量, 怎么和解呢?
整个动画在这里悬空了, 作为了故事的结尾.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反而回答了整个故事一切创伤的源头: "希望".
真理奈的妈妈盼望着她的丈夫能够回来, 或者盼望着真理奈能够找到一个好男友, 如果达到了, 她的人生就能够回到那种幸福的, 圆满的状态. 她如此希望着. 真理奈继承了她妈妈的希望.
静香希望着能找回陪伴她的查比, 希望着回到爸爸的家里.
直树希望着妈妈能再抱他一次, 能微笑着做煎饼给他吃.
章鱼噼希望大家能露出笑容.
这种让生活"重回正轨"的希望, 同时标志着创伤的初始, 也作为燃料点燃他人.
所以说章鱼噼后来面对着静香才明白了. 我不知道啊, 我没有办法了. 你拿石头打我吧, 打完搂着我嚎啕大哭吧, 在街上毫无目的地走吧.
因为你我的希望是不能实现的啊.
这个安排在结尾机械降神之前的, 看似悲伤的桥段, 却恰恰是在真实世界里切实可行的方案.
Lasciate ogne speranza, voi ch'intrate.
"凡进入此门者 都将放弃一切希望." --- 《神曲·地狱篇》(Inferno), 但丁
虽然引用这句话, 但是我说的方案在于如何看待世界: 恰恰是把世界看做需要放弃希望的"地狱"本身, 才能阻止每个个体将世界进一步变为地狱的冲动.
越写越发现与许多熟悉的事情越靠越近, 就先停笔于此吧.
